第(3/3)页 说完这句话,束休再次给了叶无坷一个灿烂笑容。 他在叶无坷肩膀上拍了拍:“相信我,大哥出马......一个顶俩。” 说完这句话,束休转身大步离开。 叶无坷看着束休远去的身影,眼神逐渐飘忽逐渐模糊。 束休一边往前走的时候一边自言自语,说过的还是唐旭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当大哥的哪有时间哪有闲心和你这个做弟弟的解释来解释去?我做什么你都不用管,你当好你的弟弟就行了。” 太阳升起的时候,束休走出了叶无坷的营地。 在这个时候,阳光会把所有人所有东西都镶嵌一层漂亮的金边儿。 所以每一个清晨的离别,总是那么让人印象深刻。 也是当太阳升起的这一刻,作为鸿胪寺卿,叶无坷也要正式开始他的职责。 而在另外一座大帐内,皇帝也要正式开始他的职责了。 他是这个崭新的中原帝国的缔造者,他是一个打碎了旧楚所有残暴所有不公的斗士。 且,他从未停止战斗。 这么多年来,中原人在北边强敌面前总是卑躬屈膝,到了他这一代,这一切都将被他终止。 在李叱心中,强敌就是用来打的,弱敌不是,弱敌是用来欺负的。 如今大宁百姓在黑武人面前腰板笔直眉目冷峻,黑武人再想如从前那样欺辱中原百姓,终究是会被问一句......你看我,有几分像从前? 大太监冯元衣为皇帝更衣,一如既往的手还是那么沉稳。 很多人都清楚,在有些时候这位大太监就是陛下的化身之一。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对皇帝好像有些不礼敬,实际上确实如此。 冯元衣在朝臣面前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代表的是皇帝。 “陛下,还是没有二皇子殿下的消息。” 冯元衣一边为皇帝整理衣装一边轻声说了一句。 连他这样的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都显得有些复杂。 他还只是个外人,二皇子是陛下的孩子。 “隆期自幼心思重,他想做的事在做成之前从不会让人知道也不会与人商量,如果他与人商量了,那商量的事就不是他真心想做的那件事。” 皇帝整理好衣服之后,端起身边的茶杯喝了一口。 “但他自幼也都很顺利,没有什么他想做的事是做不成的。” 说完这句话,皇帝迈步走向门外:“今日不提朕的儿子了,今日朕要提的是中原过往千千万万被黑武人杀死和欺辱过的百姓的儿女。” 他走出大帐,门外的朝臣们整齐俯身。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笑了笑:“人活不了一万岁,也不可能被记住一万年,如果谁能够被世人记住一百年那他就很了不起,如果谁能被世人记住一千年那他就是圣人。” 皇帝迈步向前:“朕试试看,能不能被后人记住一万年那么久。” 所有朝臣全都跟上了他的脚步,朝着大宁立国之后的另外一个战场大步走去。 在大营门口,鸿胪寺卿叶无坷俯身迎接。 皇帝看了看这个年轻的外交官,也是年轻的斗士,他的眼神里都是欣赏,都是欣慰。 “朕让你做好的功课都做好了?” 叶无坷回答:“陛下让臣做的功课从来都只有一种,臣不敢有丝毫懈怠,哪怕是在此时此刻,臣依然在做功课。” 皇帝笑问:“只让你做一门功课?那你告诉朕你做的这一门功课是什么?” 叶无坷:“翻账本。” 皇帝笑了,迈步登上御辇。 “我们中原民族历来宽仁大度从来都没有翻账本的习惯,记住,以后不能这么说,那叫以史为鉴。” 叶无坷笑了:“臣谨记于心。” 御辇起行,文武百官随后。 这是中原几百年来,中原帝国的皇帝第一次以平起平坐的姿态去和天下霸主的黑武汗皇会面。 这一场谈判哪怕最终也没有谈出个什么结果来,可这件事只要发生了就已有足够深远的意义。 “我们一直都说漠北二十八国是中原旧土,是被黑武人夺走的疆域,漠北二十八国的子民,也都是被黑武人掳走囚禁的中原百姓。” “在楚弱的时候也一直这样说,到宁之后还是这样说,这不是虚张声势,也不是故作姿态,更不是没有威力的喊口号,而是怕后人忘了。” 皇帝坐在御辇上,眼神飘忽在车窗外。 “黑武一直都号称是天下霸主,号称天下之地皆是黑武疆域,可他们其实从来都没有做到过陆上无敌,回头咱们试试。” 皇帝说:“黑武人说这次会面是他们主导,是他们邀请了朕来这里所以朕来了,倒是显得朕是因为害怕他们才来的,这次会面之后......” 叶无坷笑道:“臣以陛下名义邀请黑武汗皇到大宁北疆做客,倒是看看他敢来不敢来?” 皇帝笑着看了叶无坷一眼。 “朕知道你故作轻松,现在你担忧的不是黑武人那边怎么样,你从来都不曾对敌人有过惧怕,哪怕是对并不了解的强敌也从无惧怕,你担忧的是隆期,是徐胜己,是束休?” 叶无坷微微点头:“臣的心思,都在陛下眼里。” 皇帝道:“朕是走过很多路的人,朕经历的也比很多人都要多,但朕从来都不敢以长辈的身份和毋庸置疑的口吻教别人路该怎么走,就像朕的师父,那时候是他把朕从死人堆里捡回来,他走南闯北被人称为陆地神仙,哪怕是在楚末乱世死人无数的时候他走在冀州大部分地方也受人尊敬,就算是那些土匪恶霸见了他多数都要拜一拜的。” 他看向叶无坷:“可朕的师父也从来都没有用命令或是毋庸置疑的语气说过路就该怎么走,我们走过的路再多都是过去的老路,你们是新人,我们走老路的时候也走错过很多步,一点一点休整找回来的正确在你们这一代其实不是真理。” “经验是有时效的,道理也一样,朕很想教你们,所以朕只能说自己走错过什么,但即便是朕走错过的路对你们来说也不是帮助,朕走对的路对你们来说更不是捷径,因为你们这一代,下一代,下下一代,万万代,每一代要走的路朕也没走过。” “隆期要走什么路朕也看不真切,所以朕就多看看,不指点,不干预,不左右,他走对了朕就夸夸他,走错了他也会有代价......你也一样。” 皇帝说:“隆期是朕的儿子,朕担忧但朕不能随随便便以自己的想法来给他定性,朕不是神,神都不会始终无错,你担心他,担心徐胜己,是因为你已经在害怕他们的结局,害怕别人的结局不好,是你自己心中认为别人走的路不对,朕的师父不敢笃认谁错了,朕不敢笃认谁错了,你却敢认为别人的路不对?哪怕是错的,在他们有目标的时候对他们自己来说那路也是对的。” 叶无坷心中巨震。 皇帝似乎在提醒他,路是要走在自己脚下的,又像是在提醒他,别人走的路不用别人去担忧。 可是好像这也不是完全的意思。 “朝前看。” 皇帝指了指执子山。 “这天下间所有的对错都在前边等着呢,人都说回头看才知道哪里错了,不,那是向前走了之后才知道的,不是回头看到的。” 他问叶无坷:“所以应该怎么说?” 叶无坷犹豫片刻:“走着瞧?” 皇帝笑:“嗯,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