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人间四劫【16】-《人间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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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见他在走神,就唤了他一声。
“哦,病例找出来了吗?”
魏恒把手机放在桌子上,问道。
他的手机屏幕没有关闭,所以海棠看到了他刚才的通话页面,很清楚的显示,通话34秒,通话对象是邢朗。
海棠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然后把一份厚厚的病历本递给他:“这是佟月住院以来的所有记录。”
魏恒接过去,翻开第一页,看到上面写着住院时间是8月27号。
“八月二十七号?”
魏恒问。
海棠拿着一只圆珠笔,把圆珠笔尾部的开关抵桌子上来回按着,单手托着下颚道:“嗯,八月二十七号。”
“她不是七月份就……”
魏恒话没说完,但是已经把自己的疑问传递给了海棠。
海棠垂着眸子静沉沉道:“很常见,虽然她在七月份经历了那样的事,但是精神出现问题引起家人的重视是在一个月后。如果她的家人能够重视她的心理状态,在事发后及时接受心理疏导,或许就不会得ptsd了。”
她说的‘ptsd’,是创伤应激后障碍症状。多发于遭受过躯体完整性伤害和较严重的生命威胁,以及目睹他人的死亡后因为心理防御机制被摧毁,精神受到创伤的障碍。
魏恒问:“目前你们用什么方法给她治疗?”
海棠略有犹豫的看着他,貌似在斟酌一些用词,担心他听不懂。
“嗯……很温和的方式。佟月年纪小,而且遭受了毁灭性和灾难性的打击。ptsd的治疗过程本来就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很缓慢,而且方式也很重要。我们主要通过药物和心理疏导给她治疗。”
魏恒看出了她的顾虑,微笑道:“你们没有尝试过使用‘心理剧’疗法吗?”
海棠眼睛一亮:“你懂心理病理学?”
魏恒道:“一点点。”
能够说出这个名词已经相当不简单,海棠开始重视眼前这个人,端凝的看着他说:“这种方法我们没有用过,因为没有临床试验,我们也没有经验。”
海棠顿了顿,又道:“不过佟月的情况也并不适合采用‘心理剧’的疗法,一来她年纪很小,对情感的控制能力较低,过程中稍有误差可能会给她造成更大的创伤和阴影。二来她遭受的经历对于一个女孩儿来说有些过于羞耻,所以我们不建议她通过‘情景再现’的方式克服心理障碍,这样做或许还会导致她产生更深的羞耻感,从而降低自我认同,做出轻生的举动。”
魏恒皱眉,心道佟月并没有被强奸,也只是受了轻伤。就算当时年纪小,心理防御机制很容易被摧毁,也不能算是‘毁灭’性的打击。和海棠口中‘过于羞耻’的经历也有些出入。
虽然魏恒没有宣之于口,但是海棠却能看得懂他的疑问。
海棠抿着唇角轻轻的笑了一下:“你不知道吗?”
“什么?”
“佟月向警方隐瞒了一部分经历,她就诊后,我告诉过邢朗,邢朗没有告诉你吗?”
魏恒如实道:“没有。”
海棠犹豫了片刻,又开始按圆珠笔上的开关,低声道:“佟月当年被绑架她的人,逼着吃了很多葡萄。”
“葡萄?”
魏恒更疑惑。
海棠抬眸看着他,又道:“那个叫张东晨的年轻人,还往她的私处塞了很多葡萄。”
魏恒一怔,忽然之间就懂得了海棠口中‘过于羞耻’的经历。
沉寂了多年的同情心油然而生,他开始同情这位素未谋面的少女。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一时没有人说话,只有窗外的风翻动书页的声音。
海棠拿起办公桌上的一个小小的喷雾壶,在办公桌上每一盆绿植上喷洒些许水雾,让这些绿色的小生命在干燥萧条的秋天也能保持鲜活的生命力。
魏恒看到摆在电脑桌左边的一盆淡紫色的花朵,六瓣花瓣,开的欲拒还休,像一朵娇羞的睡莲。
“番红花?”
魏恒问。
海棠很是讶异的看着他:“天呐,你也懂花卉?”
魏恒微笑道:“一点点。”
海棠有所感慨似的摇了摇头:“你认得这花,还能叫出名字,可不是一点点。”说着笑问:“很漂亮,对吗?”
的确很漂亮,也相当名贵,恐怕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珍稀植物。
魏恒点头:“你能把它养活,也很了不起。”说着拿起海棠找出来的病例:“我可以拿回去看吗?”
海棠想了想,点头:“好吧,谁让你什么都懂‘一点点’呢。”
魏恒笑了笑,站起身道:“我们去看看佟月。”
佟月在一名护士的陪同下坐在医院花园的长廊下画画,她穿着病服,雪白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一个收敛羽翅的天使。但是天使脸上缺少笑容,她漂亮的脸颊没有一丝少女应有的红晕,只有一层浓雾笼罩下的阴霾。
佟月拿着画笔在作画,却画的并不专心,不时就会抬起头往四周张望,像一只被遗落在森林的小鹿,似乎四周埋伏着豺狼虎豹,对她虎视眈眈。
她的防备心如此之重,重到连佟野都不能接近她,佟野坐在远处的一张木椅上,面带忧愁的望着被折断羽翼的妹妹。
魏恒和海棠站在一株榆树下,看着佟月沉默了一阵子。
海棠轻声道:“她现在没有方向感,上下左右,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魏恒想了想,道:“是当年被蒙住眼睛在巷子里奔跑的原因吗?”
在黑暗中摸索碰壁,的确有可能使人方向感缺失。
海棠点头:“只能是这个原因了。”她转向魏恒问道:“我听说,当年的凶手出狱了?”
“嗯。”
海棠皱眉,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厌恶,冷冷道:“刑法还是太宽容。”
魏恒心里蓦然有些沉重,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或许相比佟月受到的伤害,刑法的确有些宽容。
正当他们各有所思,相顾无言的时候,魏恒的手机响了。
是徐天良,魏恒接通了问道:“什么事?”
徐天良急哄哄道:“师父,你没事吧?”
魏恒一时无语,想起刚才邢朗也是开口就问他是否安全,心道难道他长了一张随时要出事的晦气脸吗?
“有话直说。”
魏恒道。
徐天良咋咋呼呼的说:“你不知道啊师父,邢队受伤了,那人都开枪袭警了!”
徐天良有个优点,一句话总要断成四五个短句子,而一个长句子加上几个标点符号,所表达的意义也和原来大相径庭。
此时徐天良的话听在魏恒耳朵里,迅速的被他提炼出两个重点。
有人开枪袭警,邢朗受伤。
魏恒挂断电话,有一瞬间的慌乱,转身要走的时候被海棠追问了一句:“怎么了?”
看到海棠那张不明所以,花容月貌的脸,魏恒不假思索道:“邢队长受伤了。”
海棠眨了眨眼,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反应,只是有些复杂的看着魏恒。
魏恒在她的注视下幡然醒悟了什么似的,耳根隐隐泛红。
片刻后,魏恒定了定神,道:“你想跟我回去看看吗?”
“回哪里?”
海棠本以为他说的是警局,岂料魏恒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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